第92章 绿袖
“不论是何人妄议,纯属无稽之谈。你身为嫡女,更不应听信这等浑话,对了,究竟是何人所言?“金敏沉声问道,这种话玲珑一个小孩子是编不出来的,十有八|九就是从柳玉儿身边的人那里传出来的,再或者也有可能是老太太身边的。难怪宋氏那般委屈,这话能传到玲珑耳中,她身为帮着老太太打理庶务的太太,自然也已听到。 “女儿害怕不敢说,女儿只想知道,我是否会成为休妇之女,请父亲明示。” 玲珑梗直着娇嫩的脖子,嘴里说是害怕,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死死盯着金敏的双眼,那副倔强,竟和当年的冯婉君一模一样。 金敏身子猛的震了一下,眼睛看向别处,好一会儿才道:“你母亲有病,却终是为父发妻,你莫听那些闲言碎语。” 说完,他看也不看玲珑,大踏步向墨留斋而去,侍书和侍画也匆忙跟上。 玲珑这才把紧握着的拳头松开,自从回到京城后第一次遇到父亲,她便觉得父亲有些怪怪的,似是很不想面对她。以后每一次和父亲见面都是如此。 但这些都不如今天的感觉强烈,父亲真的不想见到她,并非是厌恶,也并非是愧疚,而是......玲珑怔了好一会儿,终于肯定那种感觉,那是逃避! 这种感觉就像是前世她和师傅决裂时的那一次,她终于知道那次根本没有客户,一切都是师傅在搞鬼,她九死一生跑回去,质问师傅秦玛丽为何要坑她时,师傅的目光就是这样的,大声斥责她没用,让她不要胡搅蛮缠,然后便坐着轮椅走进暗门,不再理她。 那次之后,她便找了江湖上的长辈出面,和秦玛丽了断了师徒情分,代价是两百万美金。 最后一次和师傅见面时,秦玛丽面无表情接过她用命换回的支票,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,便匆匆离去。 那一刻的秦玛丽也如父亲此时一样,面容平静,波澜不惊,目光也如寒潭般清冷平静,但他们偶尔看过来的目光,却都在躲闪,虽然只是一刹那,但依然被玲珑捕捉到了。 这是做了亏心事的人,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。 秦玛丽坑了自己的徒弟,被揭穿后会有这瞬间的躲闪,那父亲呢?他为何每次看到她,也会这样? 难道当年的那些事,和他也有关系? 往回走的路上,玲珑的脚步有些沉重,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,也许一切只是错觉,父亲是愧疚了,不是吗? “五小姐,五小姐。”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玲珑转身看去,见是自己院里的小丫头白露。 杏雨见她跑得满头大汗,便道:“你大呼小叫的,这是要干嘛?” 白露刚刚留头,原本也是烧火房的,跟着玲珑回到府里后,因为年纪还小,也就是做些跑腿打杂的活儿。 “刚才我去大厨房里领柴禾,听红儿说,昨天下午时绿袖的老子娘来领人,在后门那里哭着不肯走,被张胜他们给硬塞了嘴拖走的。我就觉得这事蹊跷,就来告诉五小姐了。” 玲珑皱眉,这小丫头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,一头雾水,她便问道:“绿袖是谁?” 白露用袖子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珠子:“绿袖是赵姨娘身边的,她的老子娘都是庄子里的,她和我还有红儿,我们三个都是去年到烧火房的,可她运气好,还不到一个月,就让赵姨娘看上,要到长菽轩了。” 原来是赵姨娘的丫鬟。 府里打发个把丫鬟也不是大事,可为何要在昨天下午呢? 昨天下午老太太刚好不在...... 玲珑脚上不停,回到自己的小跨院里,这才问白露:“你为何会觉得蹊跷的,说来给我听听。” 白露挠挠有点乱的头发,脸上有些为难,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:“红儿说,前阵子看到绿袖戴着白玉的镯子,便问她是不是赵姨娘赏的,她红着脸说不是。那时红儿还羡慕她哩,想不到也没多久,她就让府里给发落了。” “白玉镯子?”玲珑又问。 “是啊,就是白玉镯子呢,红儿说那比金镯子还要值钱。”白露很肯定,因为在这之前,她还以为是金镯子更贵呢。 “那你再去问问红儿,绿袖的老子娘吵闹着不肯走,都是说了些什么”,玲珑想了想,又叮嘱白露,“今天这些话只许对我说,再不要对别人讲了,你可记住了?” 白露虽然闹不明白五小姐这话的涵意,可既然五小姐这样说,那一定是不会错的。 她原本是烧火间的小丫头,随便被宋秀珠找来打得皮开肉绽,多亏了五小姐,她不但保住小命,还离开烧火间,得到侍候小姐的差事。五小姐说的话,她一定会听的。 白露走后,玲珑坐在杌子上,发了好一会呆。 她把也是从烧火间出来的浣翠叫过来,问道:“你记得那个绿袖吗?长得什么样儿?” 浣翠还真是记得:“她原本是叫阿绿,绿袖这名字还是到了长菽轩以后才改的。她的老子娘也是江苏人,早年庄子里的管事就是看他们算是江苏同乡,这才收留下来,绿袖模样生得俊俏水灵,还会弹琵琶唱评弹呢,去年到了烧火间没多久就走了,我们那时还说长得好的人就是运气好呢。” 玲珑摆弄着那只玉玲珑,低着头好一会没有说话,直到白露回来,她这才抬起头来,问道:“打听到了?” 白露点头,这次说得倒还清楚:“红儿说绿袖的娘说要找赵姨娘问个明白,绿袖就哭着拉着她娘不让再问,她娘还扇了她两个嘴巴。“ 玲珑长舒一口气,这事果真和她猜的是一样的。 不会是哥哥金子烽,他根本不在京城,只是逢年过节才回来住上几日而已。 既然不是他,金贤年纪还小,这府里也就只有父亲了。 玲珑在府里偶尔也会见到赵姨娘,那是个略显腼腆的妇人,比父亲还要大了两岁,斯斯文文,总是笑咪咪的。 想不到,这也是个人材。